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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Desire

1—Desire

我不会为自己辩解,我嫉妒谭莺,也恨谭莺一家。

两次了,谭莺和她的家人毁掉了我的幸福,我再也忍受不了了……

谭莺是为了赢得自己的幸福,所以才这么做的吧……

我也想和她一样,得到自己的幸福,但是没想到,反而却让一切分崩离析……

当我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有能力改变这一切,如果一次不行的话,就再试一次……

我的存在比起上一次衰弱了不少,但是我还想再试试……

我不会放弃,我相信我想要的幸福,一定就在这里。

最后一个学年开始了,我独自一个人走在通往学校的路上。这座小镇上的人并不多,在到上班的时间之前,几乎在路上看不见什么人,空旷的街道显得格外宽敞。淡粉色的花瓣从树上飘落,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黑色柏油路的路面上,回荡在我耳边的只有风声和自己的脚步声,对于一座小镇来说,这里实在是太沉寂了。

然而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那么这里的生活可就太无趣了。我说过,这座小镇的一切都恰到好处,每天早上都会有一些不同的东西来弥补这样寂静的空白,有时候是送报纸的人,有时候是出来散步的老人,这座小镇静谧,但不会让人感觉无趣。

今天非常悲伤,因为等我起来的时候发现上学的时间早就已经过了,不过也无所谓,我这样的学生即便迟到了老师也不太会管,而且反正也已经迟到了,那就慢慢走吧,不用着急。

我所就读的金兰中学,位于小镇后面的一座小山丘上面,从小镇到学校的大门是一个唯一的坡道,坡道的两旁种着樱树,让这个时节每天早上上学的过程也变得赏心悦目。

我很少能够这么悠闲地走在上学的路上,以前大多是在家吃完早饭之后就匆匆忙忙地赶往学校。这样的早晨很少有,而且我发现这样享受,尤其是在阳光和樱花的陪伴下走在逐渐上升的坡道上,俯瞰着下面这个我所生活的小镇,能够一时间让我忘记在这里发生的一切。

然而今天似乎不太一样,这个时候本应该已经没有人的路上,站着一个女孩,趴在道路边的栏杆上,眺望着这座小镇。

我从她身边走过去,她留着利索的短发,穿着橙色的短袖和浅绿色的短裙,脚下穿着一双棕色的靴子,旁边的长凳上面放着的巨大的旅行包看起来似乎也是她的,那个背包比她的肩膀宽得多,我有些好奇她是怎么背起来的……

“喂,你!等等!”我听到背后传来她的喊声。

我四顾看了看,这条路上没有什么别的人,难道是在叫我?

“别看了,就是在叫你呢。”她对我笑了笑。

“啊?有什么事吗?”我看着她问。

“这个地方也真是清静,我都在这里呆了将近一个小时了也没有一个人经过,”她把身子转过来看着我抱怨说。

“那只能算你倒霉,”我笑了笑说,“在这个时间这条路可能是这个镇子上最清静的地方了。”

“这条路下去是哪?”她问我。

“一所中学。”我回答。

“你是去上学的?”她歪了歪头问我。

“是。”

“迟到了?”

“……算是吧……”

“嘿嘿,”她一脸诡笑地看着我,“那就决定是你了。”她说着跑过来拉着我走到了长凳上坐下。

“什么事啊……”我拧不过她,只好就范。

“我第一次来到这里,就让你给我当导游了。”

“我还要上课……”我刚说到这里,然后便觉得我这样的人去上课意义也不大,干脆明天跟老师说生病了,然后今天痛痛快快地去玩好了。

只是这样一个认识了一分钟不到的同伴,让我有些不安。

“哎呀……你说你们这些人,去学校上课有什么意思啊,到处走走不好吗?”她说这话的时候我才注意到,她几乎是和我一样大的年纪,衣服上也没有任何学校的校徽,难道是自己旅行到这里来的?

我问她,她说是。

“我是个没有定所的旅人。”她略到骄傲地说,“这就是我的全部家当。”她自豪地指着长凳上巨大的登山包,好像是在向我介绍她的家人一样。

我突然觉得或许跟这个女孩混一混也还不错,反正除了学习成绩拔尖之外我基本上和后进生没有什么区别,在外面鬼混这种事情也干得多了。更重要的是,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像她这样阳光开朗的女孩了。学校里面的学生大多都拼了命地埋头学习,就算是有可爱的女孩,基本上也都给学傻了,在我们年级中还有两个和我一样不用努力就能成绩很到的人,唯一的一个女生邵寒还和其他那些人混到了一起,总是像一个可靠的大姐姐一样帮助他们学习,剩下的另一个,魏卓,则是和我一样四处瞎逛的人。

但是魏卓可和我不一样,魏卓家也算是这个镇上的名门望族,魏卓父亲是个政府高官,权势非常大,但是我倒是并不怕他这一点,所以魏卓和我的关系特别好。

而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谭莺虽然也挺好,但是也属于话不太多的那一类,我已经很少没有碰到这样的女生了,或许在一起混一混也还不错。

“好吧,今天我跟你走了。”我说到,“你叫什么名字?”

“孟凌,你呢?”她笑了笑说。

“袁祈。”

我带着孟凌去了小镇上的所有地方,这样一个不大的镇子,用一天的时间足够把它逛扁了。镇上唯一的一个车站,一条商店街,一个大超市,还有几个不同的居民区,我们都去过了,孟凌似乎对这里非常感兴趣,我问她都去过哪里,她说她也没去过什么地方,她是刚刚开始旅行的,这个小镇是她所到达的第三个还是第四个地方。我问她为什么会在这样一个小镇子上停下来,她说她也不知道,只是不自觉地被这个地方吸引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天空说,“这个镇子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我。”

“是这里的樱花吗?”我笑了笑问。

“嗯……”她似乎很认真地思考了我的问题,“可能是吧。”

和孟凌在一起的时光非常快乐,很少能够和这样的女孩痛快地在外面玩一天了。晚上我也没有回谭莺家,而是和孟凌一起在外面吃了晚饭。我问她在这个镇上住在哪里,她说还没定呢,反正会找一家旅馆住下的。

“我明天去找你。”分别的时候,孟凌笑着对我说。

“去哪里找我?”我问她。

“学校。”

送走了孟凌,我独自回到了家。今天虽然很累,但是真的过得很开心……

正想着,发现在家门口站着几个人,走近看,是谭莺和魏卓。

“我说这小子肯定是出去了吧。”魏卓一看到我就说,“去和哪个姑娘约会去了?”

啊……这他都能知道?

“啊!??”谭莺听到魏卓的话似乎很惊讶,“袁祈……是真的吗?”

“啊啊……忘了,”魏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谭莺还在这里呢,不应该随便开这种玩笑。”

“什么啊……你这个家伙,就不能正经一点么……”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我感觉松了一口气。

“开玩笑啊……”谭莺也松了一口气说。

喂喂……难道谭莺你是认真的么……

“今天一天都没看见你,晚上也没来家里吃饭,去哪了?”谭莺问。

“额……出去办了一些事……”我随便搪塞了一句,但是我注意到魏卓的眼色稍稍一变,随即恢复了正常。

“明天可得来学校啊。”魏卓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没你可没劲了。”

“是嘛……我会去的,明天应该没什么事。”

“对了,还有一件事,”魏卓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说,“魏歆请你来家里吃饭,这个周末。”

“魏歆?”我有些惊讶,“那不就是你们家么?”

“这可是魏歆提出来的哦,”魏卓对我笑了笑说,“她可是会亲自下厨做菜的。”

“魏歆还会做饭?”我有些惊讶地说。

“当然,那可是我妹妹啊。”魏卓略带骄傲地说。

说的好像你妹妹理所当然会做饭一样……明明有一个哥哥可是妹妹却不得不学会做饭……你这个当哥哥的是有多废物啊……

当然吐槽归吐槽,魏卓可决不是个废物,这一点我是非常清楚的。

“帮我尝尝口味……”魏卓伏到我耳边说,“可能将来几年我都得吃这家伙做的饭了。”

“你自己让她做给你不就完了么?”我无奈地说。

“这种事情怎么说得出口啊……笨蛋。”魏卓很不屑地看着我说,“这个周末过来,我到时候会来接你的。”

“好吧……”

送走了魏卓和谭莺,我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今天……也没有任何变化啊……还是和每天一样,饭桌上堆着酒瓶和饭盒,电视上又在播着哪个无聊的电视剧。这样的生活,真的会有什么变化吗?

嗯……我一直都在期待着变化,一直都在期待着这样的生活有一天能够结束,有一天,我能够离开这里,能偶股开始自己的生活……

我突然想到了孟凌……在这一天里,她是一个出现在我的生活里的新鲜元素,她能够带我离开这里吗?她能够改变着一切吗?孟凌……她的到来对于我来说有着什么意义呢?

第二天我和往常一样来到了学校,在被我交际圈里面的那一小撮人热烈欢迎了一下之后,一切就都恢复了正常。然而让我在意的是,本来说这个周末请我去家里吃饭的魏歆,今天反而显得有些沉默,魏卓的情绪似乎也不是很好,早上来的时候也没有一点开玩笑的心情。中午的时候,魏卓把我叫到了操场上,说有事情对我说。

“怎么了?”我问他。

“这个周末恐怕你来不了了。”魏卓阴沉着脸说。

“额……家里有事了?”我笑了笑说,“没关系的,反正我过去也只是添麻烦。”

“……”魏卓没有回答,沉默了一会,接着说,“昨天晚上我和我爸吵了一架。”

“怎么了?”我立刻警觉起来,“因为那件事吗?”

“不是,”魏卓摇了摇头,“他现在还不知道,但是魏歆很动摇,”他说着停下了脚步,一本正经地看着我说,“袁祈,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嗯,什么?”我看他严肃的样子,也正经了起来。

“拜托帮我说服魏歆,让她支持我。”

“嗯,我尽力。”我答应下来。

“谢谢你了,”魏卓还低着头说,“如果成功的话,我们也会想办法帮你的。”

“嗯……等我准备好了,我就去找你们。”我叹了一口气说,“真羡慕你啊,魏卓,你做到了我一直想做却做不到的事情。”

我是真心的佩服魏卓,在我们这个年纪的孩子,大多是处在野心膨胀,自信心爆棚的时期,几乎是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无论看起来多么困难的事情,只要自己努力,就一定能够获得成功,无论是取得年级第一名的成绩,还是从外星人手里拯救地球,都不成问题。

然而很多人这么觉得,真正能够做到的却没有几个,魏卓就是其中之一。我佩服魏卓,因为他敢想,更因为他想完了就真的敢做,魏卓是一个坚强的人,是一个肯于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而努力的人,我则与他完全不同。如果说命运将我们扔进了同一个粪坑的话,魏卓就是那个想方设法爬出去的人,而我则只能空想着有一天从这里离开的场景,然后仰望着天空,等着有一天什么人能够把我从这里解救出去。

现在,魏卓已经爬到了井口,我并不指望着他能够反身拉我一把,那是他自己的抗争取得的胜利,却是我永远都做不到的事……

我自己永远不可能做到……孟凌能够帮助我完成吗?她是来解救我的吗?

我发现这两天孟凌很频繁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大概是因为她就像是一个闯入了一个复杂程序中的一串陌生代码,可能仅仅是一串无用的代码而被删除,也有可能因为这一串代码而让整个系统崩溃……

当然,我更希望是这一串代码能够彻彻底底地改变我生活中的一切……

魏卓讨厌他现在的生活,虽然和我的处境并不一样,但是我们在本质上都是一样的——都在祈祷着有一天能够早日离开这里。

我看得上魏卓这个人,是因为虽然他父亲是高官,但是在魏卓身上我完全看不到那种一般这种人都会有的盛气凌人或者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或许是因为妹妹的关系,魏卓是个外表上大大咧咧,但实际上非常细致,非常温柔的人。从小他就要照顾妹妹,魏歆也跟我说过,在她眼中,魏卓是一个完美的哥哥。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好人,在这所学校的口碑却并不好。

魏卓并没有做过什么坏事,然而所有的同学都不待见他,和他们不待见我的原因是一样的——因为他太聪明,不用努力就能超过很多的人。只有我们两个人能享受到这种“特殊对待”,只因为我们的存在——按他们的说法——破坏了学校的平衡。其实他们恨得或许并不是我们,只是这个不公平的世界,只是恨自己不够聪明,但是他们却将这样的仇恨转嫁到了我们的头上。

相比起我,他们有着更多的理由去讨厌魏卓。魏卓不但头脑聪明,而且长得也挺帅,最关键的是,他的家境也是班上最好的,不但衣食无忧,而且家族权势很大,在这个小镇上无人不从。虽然魏卓从来没有在同学们面前显示过这种权威,但是所有人都在心里讨厌着他和妹妹魏歆。

魏卓被其他的学生们说成是“脑子好的关系生”,并且因此而受到很多人的看不起,这些人大概只是为自己的嫉妒找一个蹩脚的借口罢了,但是因为很多人都怀着这样的想法去看他们,所以渐渐地这也就成为了事实一样,被其他人所公认。

总有人会讨厌他们到无法忍受的程度的……高一的时候,几个差生聚在一起,把魏歆堵在路上打了一顿,魏卓知道之后找出了那几个人,用家族的势力迫使他们从金兰中学退学,而且镇上其他所有学校不许收容这几个学生。

如果有的话,那是我唯一一次见到魏卓真的生气。

然而那几个后被魏卓搞走的学生中,却有一个人和其他的学生不一样。说实话,听到他的名字从魏卓口中说出来的时候我甚至惊讶得说不出话,我认识他,我从小就认识他,他并不是能做得出那种事情的人……如果他真的参与了的话,一定是有什么误解或者一定有什么别的原因促使他这么做……

他的名字叫齐岚,是和我和谭莺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上了高中之后在B班,高一的时候因为这件事被迫从中学退学,从那以后我和谭莺再也没有提起过他。

虽然他是我要好的朋友,但是做出了这种事,无论我还是谭莺都觉得他太过分了。齐岚被迫从学校退学之后我们只听说他整日在市井游荡,不务正业,除此之外,我们就不再知道什么其他的了……

“我觉得,魏卓做的没什么错,这样的生活你还想再继续下去吗?”和魏歆独处的时候,我问她。

“不……”魏歆摇了摇头,对我说,“但是……我觉得,一旦离开了的话,就好像是放弃了这个家一样,我怀疑我们离开之后,真的能获得幸福吗?”

“能的。”我斩钉截铁地说。

能的,只要能够摆脱现在的生活,幸福一定就在哪里等着我们——我是这么相信的。

“你怎么能那么肯定?”魏歆抬起头来问我,很少见她这么强势的样子,“我还想维持一个家,和爸爸妈妈,和哥哥在一起的家,我们能够在一起的,我们四个人也能得到幸福的!”

“魏歆,你没必要这么局限于一个这样的字眼……”我说到。

“不……袁祈……”魏歆似乎有些恼怒,“怎么能这么说……”

“当然可以,”我继续说到,“他们没能给你的幸福,当然要自己去追寻,如果总是受制于他们的话……”

“是因为你不懂吧……”魏歆打断了我。

“什么?”

“你不懂得‘家’这个词吧,袁祈……”魏歆转过头来看着我说,“你当然不懂……哥哥跟我说过,你……的家。”

不知道为什么,一股莫名的怒火从心中冒了起来……为什么要这么说……难道想要离开是一种错误吗?我想要离开这里,魏卓也拼了命的想要离开这里,难道我们都是错的吗?

“我不懂家?”我对魏歆说,“你自然也不懂!并不是每个家庭都能像你想象的那么幸福的!”

“不!袁祈!”魏歆站起来对我说,“不要放弃对家的希望……只要你愿意去塑造,总有一天能够做到的!”

“笑话。”

当然是笑话,我已经这样度过了几年,难道真的能有什么变化发生吗?

“我觉得,哥哥这样不对!”

“你考虑过魏卓他的感受吗?”我也站起来说,“你真的要他那样地去活着吗?他那么照顾你,你真的替他考虑过吗!?”

留在家里,那样的生活对于魏卓来说绝对是一种煎熬。魏卓曾经跟我说过,他的父亲是政府官员,他希望把魏卓也培养成一样的人,将来让魏卓进军政界,最好能够有什么成就,然而魏卓的性格却不适合那样的工作。魏卓自己也清楚,如果自己真的当了政客的话,那么未来的他不但做不出什么成就,反而每一天对于他来说都将是煎熬。

魏卓讨厌这种生活,讨厌其他人对他们的议论,讨厌这样的未来,所以才下定决心,带着魏歆从家里逃离的。

为了达到这个目标,上高中的三年来,魏卓一直在外面拼命地打工挣钱,也在学着独立生活,他并不像我,把从学习上富裕出来的时间都拿去荒废了,他是真的在为自己的未来奋斗。魏歆虽然并没有表示赞同,但是也学会了做家务事,魏卓在请我去尝魏歆的菜的时候,说的“将来一段时间我都得吃她的饭了”也是这个意思。

魏卓做到了我想做而没有做到的事,就因为这个,我从心底里佩服他。

我希望他能成功,就像战俘被关在战俘营里却依旧希望能够听到自己的军队胜利的消息一样,我希望魏卓能够从这里离开,能够逃离这样的生活,得到自己的幸福……

至少这样,我能够更加坚定地相信,迟早有一天我也能够脱离这种境地……

“不能让哥哥就这么离开!”魏歆坚定地对我说。

“笨蛋!你不能阻止他!让他走!”我也对魏歆喊到。

“袁祈!”魏歆像是真的生气了,叉着腰对我喊到,“如果你自己得不到的话,请你也不要去夺走别人得到幸福的机会!”

“……”

对于魏歆这样的谴责,我脑子一片空白,想不出任何言语来反驳……

此时就连微风吹拂的树梢都发出着过于喧杂的噪音。

我错了吗?魏歆你真的认为,留下来,仅凭你一个人的意志就能完成什么转变吗?

我希望我是错的,我当然希望现实能够站出来将我驳倒,哪怕以后让我在魏歆面前颜面扫地,我也宁可能够被不可否认的现实否定。

然而却没有这样的事发生,多少年了,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没有任何事能够将我从这样的处境中解救出来。

如果魏歆真的这样相信的话,我只希望现实你不要对这个女孩太严酷了……

……

魏歆跟我相视无言,过了一会,魏歆向我轻轻道了一声歉,然后转身离开了……

能说出这种话,看来魏歆也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啊……

多事的一天终于结束了,我疲惫地走出了学校的校门。

魏卓和魏歆,不知道他们最后会达成怎样的结果……谭莺,说是要在老师那里改作业,可能要稍微晚一些,让我一个人先去她家里……

平时放学回家都是和谭莺一起走的,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要是能跟谭莺说说的话,也能轻松一些,可是偏偏又是今天谭莺不在……

“喂!想什么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一只手拍在了我的肩膀上,“怎么一脸不高兴的?”

我转过头去,看见还是穿着橙色T恤和浅绿色短裙的孟凌,恐怕我此时的表情就像是被围在敦刻尔克的英国士兵看见了海峡对岸开来的舰队一样……

不过我还是抑制住了自己冲上去把一切都说出来的冲动,毕竟这之中的很多事情跟她三言两语说不明白……

“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我搪塞到。

“都什么事?跟我说说?”这个活力无限的女孩走在我身边问。

“很多……很多让人心烦的事……”我不自觉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下次有机会再跟你说吧。”

“嗯……好吧。”她像是勉强控制住了好奇心,答应说,“那我们现在去哪?回家吗?”

“回谭莺家里,”我说到,“哦,谭莺是我一个同学,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女生。”

“青梅竹马?”孟凌撅起嘴问。

“算不上吧。”我耸了耸肩,要说青梅竹马的话,或许谭莺和齐岚更合适些,对孟凌说,“我们之间,也发生了很多很多事……”

“让人心烦的事?”孟凌学着我的口气说。

“嗯,让人心烦的事。”我笑着重复了一遍。

我们一路说说笑笑地走回了谭莺家,好在有孟凌陪着我,不然不知道这条每天都要走的路今天会是多么的漫长……

我敲了敲门,正准备想怎么跟谭莺的母亲介绍孟凌。谭莺的母亲打开了门,像往常一样欢迎我。

我刚想要介绍孟凌,却看到她呆呆地站在我身旁,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谭莺的母亲。

那种眼神中带着恐惧,愤怒,怨恨……

“怎么了?”谭莺的母亲问我们,“怎么不进来?”

正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孟凌突然转过身跑了出去。

怎么回事……这都是?

我赶紧向阿姨借口说自己想起了重要的事情,说过谭莺晚些回来之后,就冲出去追孟凌了……

孟凌认识谭莺的母亲吗?可是从谭莺母亲的眼神里却看不出任何异常……

“孟凌!”我一边喊着一边追着她跑过一条有一条街道。

孟凌不愧是个到处旅行的人,体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好,从谭莺家一路跑回了学校,路上还碰见了正在回家的谭莺。

“怎么了?这么着急?”谭莺问我。

“我去追她,回头再跟你解释。”我几乎没有放慢脚步,跟着前面奔跑的孟凌。

“追谁?”谭莺问,但是我已经没有时间再解释了。

孟凌一路跑回了学校,在学校那条坡道上拐上了一条岔路,跑上了山。我一路追着,直到半山一片开阔的草原才停下来。

“怎么……了?”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着前面同样上气不接下气的孟凌,“跑……什么?”

“小心……小心谭莺……”孟凌也喘着气说,“她会毁了你的……”

在孟凌的要求下,我先说了我家的故事。

我的故事很普通,没有什么特别的,小时候父母离婚了,我被扔给父亲抚养。但是父亲却整日酗酒,从小我就学会一个人生活,就是这样长大的。

三言两语就讲完了我的故事,我问起孟凌,为什么看见谭莺的母亲要跑,让我小心谭莺又是什么意思。

“你喜欢谭莺吗?”孟凌问。

“哪种喜欢?”

“想娶她做妻子的那种喜欢,你们不是一起长大的么?”

“要说那种喜欢的话,”我抬起头,“可能还真没有。”

“抱歉要这么说,但是我告诫你最好还是不要和他们家扯上关系,谭莺是不会带给你幸福的,他们家人都是那样。”

“何来此言?”我带着疑惑的目光看着孟凌,期待她能说出一个有说服力的理由。

于是在日暮西山和初升星空的交替间,我得知了孟凌的故事。

孟凌的父母本是在大城市做生意的商人,孟凌小时候的家庭生活非常幸福,家境也很好。然而原本是这样和谐幸福的生活,却在某一天被一个女人的出现打破了。

这个女人,按照孟凌的说法,就是现在谭莺的母亲。她出现在了孟凌一家的生活中,并且逐渐拆散了这个本来幸福的家庭。孟凌的父亲要和母亲离婚,然后和那个女人结婚,孟凌的母亲最后闹不过,只好同意。孟凌被交给了父亲抚养,孟凌的父亲对那个女人非常慷慨,给了她买了房,买了车,几乎把他所有的东西都给了她……

然而就在孟凌即将开始新的生活的时候,那个女人消失了,带着孟凌父亲的全部财产,就此杳无音讯。孟凌的父亲这才意识到被骗了,但是这个时候无论做什么都已经晚了,孟凌的家庭变得一贫如洗,孟凌的母亲也不愿意再和他们扯上关系。

因为这件事的原因,孟凌家的名声也变得不好起来,孟凌的父亲便带着她离开了那座城市,到其他地方开始了新的生活。但是随着孟凌逐渐长大,她也开始知道了过去的事情,开始觉得这一切都是父亲的错。

她决定离开自己的家庭,开始新的,属于自己的生活,就像魏卓所计划的那样。

于是她也真的这么做了,她背起比自己肩膀宽很多的登山包,带上衣服,生活必需品,和一点钱,开始了在各个城镇之间旅行,靠打零工维持生活的日子。

我问孟凌她打算去哪,将来计划怎么办。孟凌说她也不知道,她要一直这么漂泊下去,直到有一天,在哪个地方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生活和自己的幸福,然后才能在新的地方安家落户,生根发芽吧。

你就像一颗乘风远行的蒲公英。我笑着说。

她也笑了笑,并没有否认。

然而我随即把脸沉了下来,说我还不能相信你说的。

她笑了笑说当然,如果我就这么相信了的话她反而要怀疑我的智商。她倒是也并不希望我去调查,似乎我信与不信与她都没有什么关系。

“最好不要去问谭莺,”她说,“我想她并不太清楚这些事,即便知道,肯定也不愿意再提起。”

“……”我没有回答,因为这正是我的打算,找谭莺问个清楚,即便孟凌这么说,我也还是这么打算。

星空已经占据了整个天幕,银色的光辉轻轻地洒在我们身上……

无论是我,还是孟凌,我们将来又将何去何从?

“呐,袁祈,”沉默了一会,孟凌对我说,“我觉得,就是这里了。”

“什么这里?”我问。

“我能得到幸福的地方,就是这个小镇了。”孟凌说。

“这里?和谁?”我问。

孟凌面带微笑地看着我,没有回答。

“拜托了,我们才认识72个小时不到……”

“真的唉……可是我感觉我门已经认识好久了啊……”孟凌说。

“……”不知道为什么,我也隐隐约约地有这样的感觉。

孟凌对于我来说似乎并不陌生,她并不像是一个突然闯入我生活的陌生人,而更像是一直以来我都在翘首以盼的行者……

“我也这么觉得……”我说。

“是吧……”孟凌用手拄着下巴说,“真是奇怪……我和袁祈以前认识吗?”

“不太可能吧,我们生活在不同的地方啊……”

“那真是说不清啊……”

“是啊,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呢?”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对孟凌的这种熟悉感,究竟是从何而来?

然而不管我是否曾经认识孟凌,或许她就是那种让人感觉是老朋友的人。我也不否认,虽然和孟凌只认识了72个小时不到的时间,但是和她在一起总是很开心的,那像是我很久很久没有体验过的生活……

真的吗?或许孟凌真的就是我期待已久的来解救我的人……

“怎么想?”孟凌问。

“再想想……再想想……”我回答。

“不否定?”孟凌问。

“不否定。”我笑了笑回答。

新的一天到来,8个小时的睡眠似乎没能够消除昨天的疲惫,经历了“很多令人心烦”的事之后,又必须要迎来新的一天,而且不知道今天会不会遇上更多的麻烦事。

这就是这个小镇上的生活,一直以来我所经历的,一成不变的生活。

一早来到学校,谭莺还是和平时一样早早地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但是魏卓和魏歆都没有来,不知道和昨天的事情有没有关系……魏歆说什么都想让魏卓留下来,但是魏卓决心的坚定,并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得而知,大概很快就会有个说法的吧。

然而似乎我并不能就这么放心……魏歆如果无论如何都想要魏卓留下来的话,那么她最后的手段,就是将魏卓准备离开的事情告诉她的父母,而一旦这样的话,魏卓的脱离计划就注定要失败,如果是这样的话,对于他来说,实在是有些太可怜了些……

恐怕情况不太好,不然魏卓和魏歆今天应该会来上学的吧……

既然魏卓的事情没有了后话,那么今天就要把谭莺身上的事搞清楚,然而今天一天都没有什么机会,午休的时候谭莺也一直在老师的办公室里,没有什么机会能和她单独谈谈。直到放学的时候一起回家,我才能和她说上话。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孟凌没有来找我,她本来也说今天放学的时候要在学校门口等着我的……

我想起了昨天孟凌告诉我的事,如果她说的是真的,谭莺的母亲真的就是那个毁了她的家庭的人,那么她不和外面一起回谭莺家,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和谭莺两个人漫步在回家的路上,谭莺和平时一样说着一些学校里面无聊的事情,我却完全没有心思去听。

我在思考,这件事情,该怎么向谭莺开口问。

或许真的像孟凌所说,谭莺对那些事情一无所知,或许谭莺知道,或者知道一些,但是无论如何,那也一定是她不愿意提起的一段回忆,不然谭莺早就应该会告诉他了……

“到了。”谭莺笑着回过头来说。

到家了?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谭莺的家了?

“谭莺,”我叫住了正准备敲门的她。

“嗯?”她回过头来,面带微笑地看着我。

“关于你的父母,”我不知道该怎么问,只能采取这种最直接的方式,甚至不知道这样的询问会对谭莺造成多大的伤害,“你有没有什么一直瞒着我的事?”

谭莺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准备要敲门的手也轻轻落了下来,她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站在自己的家门口,一点一点地低下了头,额前的刘海遮住了眼睛。

“袁祈……是怎么知道的?”过了许久,谭莺用细弱的声音问。

“说来话长……”我回答,“到底……发生了什么?连我都不能知道吗?我们已经认识了将近十年了。”

“袁祈的话……当然可以知道……”谭莺说着从家门前走开,走过了我的身旁,走回了街道上,“只是我担心……”

“什么都不用担心的,谭莺,”我说到,“无论你父母做了什么事,都和你没关系,我相信谭莺,你是我最亲密的朋友。”

“真的吗?”谭莺转过头来,脸上掠过一丝凄凉的笑容,“哪怕是毁了别人的家,这种事,袁祈你也可以原谅吗?”

卷着花瓣的风从我和谭莺中间吹过,我突然意识到,一直以来我以为把我们分隔在两个世界的那些东西,原来并不像它们看起来的那样……

原来这座小镇上的一切,并不如它看起来的那样美好,在这样平静安详生活的另一面,无论是我,还是魏卓或者谭莺,我们所有人,都在挣扎着,妄图有一天能够逃离这里,逃离这样的生活……

今天我没有跟着谭莺回她家,而是自己浪荡在外面,随便找了街上的一家快餐店吃过了晚饭,然后在商店街上的一家游戏厅打发了一个晚上,直到游戏厅关门歇业,我才出来,准备回家。

从这里回去,还要路过谭莺家……

现在已经是晚上11点多的时间了,然而我远远地看到二楼的一间卧室还亮着微弱的灯光,我认得出来,那是谭莺的卧室……发生什么事了吗?或许只是我们分别前的一段对话,将那段痛苦的回忆带回了她的意识中……

或许我为了自己能够弄清楚真想,让她承担了许多的痛苦……

“袁祈?”正在我心里内疚的时候,一个声音叫住了我,随即孟凌跑到了我眼前。

“今天没去谭莺家?出什么事了?”她开门见山地问我。

“……”我没有回答,因为一时想不出怎么回答。

“你问过她了?”孟凌问。

我点了点头。

“她都告诉你了?”

“是……但是谭莺她自己……”

“她那时还小,她也不赞同这样的事,”孟凌接下我的话说到,“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昨天跟你说过之后,我便不自觉地这样想。”

“为什么?”

“不知道,”孟凌摇了摇头,“好像我认识她,我知道谭莺一定会这么想的……但是这种感觉又是从哪里来的,我自己也说不清……我都没跟她说过一句话啊……”

“不是第一次了吧,这种感觉……”我回忆说。

“嗯……”孟凌也应到。

“话说回来,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说。”孟凌的脸上有些失落和悲伤,“我必须离开了,不能再留在这座小镇上了。”

“要走吗?为什么?”我问到,“你不是刚说过,你觉得这座小镇就是你要找的地方吗?”

“是……我是这么觉得,”孟凌低着头说,“这个小镇真的很棒,尤其是你,袁祈,和你在一起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都很开心……”

“那为什么要走呢?”

“今天有几个不认识的人来旅馆找我,说是因为什么什么什么原因,必须要让我离开这个小镇。”

“什么原因?他们是什么人?”

“记不得是什么原因了,是因为什么管理政策之类的问题吧,总而言之我不是这个镇上的人,现在不能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

“是警察吗?那些人?”

“有一个事警察,”孟凌回忆说,“剩下的看上去像是政府来的人。”

政府来的人?政府怎么可能费这么大劲去管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小姑娘呢?更何况就算是孟凌不能待着这里,他们这群人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说真的,袁祈,能遇见你真是太幸运了,”孟凌抬起头来,勉强地笑着对我说,“如果可以的话,真的想带着你一起走。”

“我也想和你一起走啊……”我叹了一口气说,“但是我说过的吧,只要家里的那些事不完,我就要永远地被束缚在这个镇上,哪里都不能去。”

“是嘛……”孟凌有些失望地低下了头,“看来我们注定只能是擦肩而过的路人呢。”

如果孟凌就这么走了的话……将来有还会有谁能够给我的生活带来改变呢?

孟凌走了,每天又必须面对脏乱不堪的房间,酩酊大醉的父亲,甚至还有今后不会对我好言相待的魏卓,似乎一切并没有什么改变,即便不同,也只是变得更差了。

我突然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的恐惧感。

我不想回到那样的生活,不要让一切再变回那副样子了。孟凌给我的生活带来了变化,我知道了这个镇上曾经发生的事情,知道了我的朋友们的身世,如果不是她的话,或许我还会迷迷瞪瞪地活在这个地方,直到这座镇子慢慢地将我的一切吞噬,包括我的未来,我的幸福……

不要离开,孟凌,那样的生活我受够了。虽然认识你只有短短的几天时间,但是真的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我已经无法再回到原来的样子了,也再也无法忍受那样的生活了。

我想要离开这里,我想要逃离这里的一切。

然而我还是不能就这么离开,不能像魏卓一样抛下一切不顾,一走了之……

魏卓!?我的脑子里突然闪现了一个想法。

政府来的人?是政府来的人要挟孟凌离开这里的……似乎一切都在我的脑子里串起来了。

是魏卓!一定是他!一定是昨天的事情过后,魏歆将魏卓想要离开的事情告诉了她的父母,于是魏卓的计划彻底破产。这家伙觉得我会嫉妒他吗?我分明一直都在祝福他成功啊!魏卓一定是觉得,我是因为嫉妒他能够离开这个小镇,所以故意让魏歆将这件事情告诉父母,从而让他彻底失败的。

魏卓这小子这两年跟着他爹并没有白混,他和这个镇上的一些政府机关和警察局的人都认识,让他们从这个镇上赶走一个人,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对吧,是这样的吧,不然他们怎么可能会注意到孟凌出现在这座镇子上……况且,无论怎么说,选择留下来还是离开,绝对是孟凌自己的个人意志问题,不可能被什么法律法规强求吧。一定是他们又拿出了什么荒唐的理由,逼迫孟凌离开的……

这个家伙……亏我还一直这么看重他,一直把他当朋友看,原来到了这个时候也会报复我的啊……

“袁祈,恐怕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孟凌有些失落地说。

“不,孟凌,”我的脑子里迅速产生了一个计划,“别说的这么早,这件事情比你想象的要简单。”

“为什么?袁祈你有什么办法吗?”

“孟凌,我喜欢你。”我大胆地说出了这句许多人不敢说的话。

“什么!?”孟凌似乎夜很惊讶。

“我喜欢你,真的,”我认真地看着孟凌的眼睛,在星光下她的眼中映出了我,和我背后树上的樱花。

这个场景应该很美吧,如果能从另一个人的视角中看的话……

“就是你说的,想成家的那种喜欢。我不会让你离开的,一定有办法的,我们能够留在这座小镇上,开始我们自己的生活。”

“真的……有办法吗?”

“嗯,能做到的,”那个时候,我的心里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做到的,我不会就这么放弃我的幸福的。”

如果可以的话,我并不想用到最后的手段,我先把魏卓从家里约了出来,跟他谈了谈这件事。

“孟凌?”本来因为看见我而显出一脸不爽的魏卓,露出了一丝疑惑,“她是什么人?”

“你知道的吧,能不能别浪费这个时间?”我直截了当地问。

“浪费时间的是你。”魏卓板着脸说。

“听着,魏卓,”我停下脚步跟他说,“现在显然孟凌留在镇上,之后我们就会离开的。”

“离开?你要走?离开这座镇子?”魏卓似乎带着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

“嗯,我下定决心了,我要走,和孟凌一起离开这里。”我点了点头说。

“然后到其他什么地方去开始你们新的生活?”魏卓不屑地问。

“是的。”我一本正经地回答。

“笑话。”魏卓轻蔑地摆了摆手,“别想着这种好事了,不可能发生的。”

“阻止它发生的正是你。”我说到。

“别想了,袁祈,”魏卓叹了一口气说,“我明白了,这个镇子是有着魔力的,与其说有魔力,不如说是被诅咒了更恰当一些,”魏卓顿了顿,似乎是想让我听清楚他要说的话:

“谁也不可能离开这里的,再怎么为了逃离而努力都将是无功而返。”

这话……分明是说给我听的吧。

原本能够离开的魏卓和被困在这里的我现在调换了角色,魏卓像我曾经羡慕他那样羡慕我,然而我并没有能力,也并不想要阻止他离开,然而现在换过来,魏卓却能做到。

“听着,”我对他说,“我帮了你,魏歆不支持你是没有办法的事,我说什么她都不听。”

“你这个笨蛋,”魏卓冷笑了一声说,“这不是你说了什么的问题,而是你做了什么的问题。”

这个对话没有必要再进行下去了,想要通过这样的谈话来让魏卓让步是不可能的了,必须用最后的手段了。

我有我的办法,可能很不高尚,但是对于他这种人,就不能用高尚的手段。

“那个……袁祈叫我出来有什么事吗?”被我叫出来的魏歆问我。

“当然。”我冷笑了一声,然后带着魏歆去了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

这是镇上的一个废旧的仓库,以前我还小的时候,经常和谭莺还有那个叫齐岚的小子一起在这里玩。自从上高中之后,我和谭莺都没有再来过这个地方,至于齐岚有没有再来过,那就和我没什么关系了,或许他在外面也是游手好闲,这地方对于他来说倒也是个不错的归宿……

“那个……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魏歆实在是个听话的孩子,哪怕手都已经被我绑上了还是这么问我。

“放心吧,只是和你哥哥谈一些事情而已。”我安慰她说,“无论这事最后成不成,都不会伤害你的,你就当是假装和我演一场戏好了。”

“什么事情一定要这么商量呢?”魏歆问我,“哥哥是个很通情达理的人,你只要和他好好说,他一定能听进去的。”

“傻孩子,这是很严重的问题,”我笑了笑说,“前些天和我说完之后回家去,你是不是把他要离开的事情告诉你父母了?”

魏歆没有回答,只是低下了头。

“那这件事……有和你有什么关系呢?”过了一会,魏歆抬起头来问。

“你哥哥现在怀疑我是因为嫉妒他所以才故意让你去告诉你父母的,”我看着魏歆说,“他不能得到他想要的,于是也想让我感受同样的痛苦……”我说着握紧了拳头,“这个家伙……我可是一直在心里希望他能成功的啊!魏歆,我也想要离开这个镇子的!你也不是不知道吧!”

“哥哥不是那样的人的,一定是你误会了。”魏歆说,“他是不可能做出那种事的。”

“那政府和警局的人怎么可能没事去找这镇上一个小姑娘的麻烦?他们怎么顾得过来这种小事?”

“出了这种事……吗?”魏歆明显软了下去。

“嗯,”我点了点头,“只能是你哥哥干的吧。”

“我会和他说清楚的,我把这件事告诉父母,绝对不是袁祈的意思。”

“他会信吗?”我轻蔑地冷笑了一声。

“哥哥从来都是相信我的。”

“但是他并不相信我。”我说着拨通了魏卓的电话。

魏卓按照我说的来了,没有带着警察,也没有带着其他的人。但是我并没有告诉他我们在哪里,他是怎么找到我们的呢?

知道这里的,并且能把魏卓带来这里的,只能是另外一个人。

“袁祈……你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谭莺跟着魏卓走进了仓库,看着我说。

“你要问他,”我指着魏卓说,“为什么要这么逼我。”

“我做什么了?”魏卓的脸像铁板一样硬。

“你觉得我会嫉妒你吗!?”我突然提起手里的长刀指着他问,那是从仓库中的旧货里翻出来的,“你这个混蛋!我一直都是希望你成功的啊!”

“你在说些什么啊?”魏卓带着一脸疑惑看着我,“冷静一下,无论我做错了什么,这都和魏歆没关系,让她回来,无论什么事情我都答应你。”

“我会相信你吗?”我冷笑了一声说,“你这个家伙,自己得不到幸福,就也要夺走我的幸福,谭莺,即便这样你也认为他是对的吗?”

谭莺突然被我问到,显得有些犹豫。

“我不知道魏卓做错了什么,但是袁祈你这样肯定是不对的。”谭莺回答我说。

“切,你不能原谅你的母亲,却能原谅魏卓么?”

“你倒是说说,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愤怒。”魏卓问。

随即我便将孟凌的事情告诉了他,在场的谭莺和魏歆也都听着。

“这样的事情,只能是你做的吧。”我指着魏卓问。

“什么……这都是什么玩意?哪来孟凌这个人?”魏卓一脸迷茫问。

“哥哥,把这件事情告诉父母是我自己的主意!”魏歆喊到,“袁祈他是真的希望你能够离开这里……所以我希望你也能理解他啊。”

“不是……魏歆,”魏卓解释说,“我根本不知道这个事,甚至不知道孟凌这个人。”

“有一天晚上我没有去谭莺家,你和谭莺到我家门口等着我,那天我和孟凌在一起,你们没看见吗?”

“什么啊……”魏卓说,“那天你不是一个人去办什么事去了么?”

“孟凌……是那天你追回学校的那个人吗?”谭莺问。

“怎么?你想要和那个孟凌离开这座镇子吗?”魏卓问,“我不会拦着你们的啊……”

“不!你个笨蛋!”我喊到,“我们想要留在这里!是你一定要赶她走的吧!就为了不让我们在一起……还有谭莺,你也是吧!”我转向了谭莺。

“什么?”谭莺带着惊讶和畏惧看着我。

“因为我和孟凌在一起,所以你也不高兴了吧!”

“别这么自作多情。”谭莺似乎有些生气,“我可……从来没……”

“你这个家伙,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魏卓喊到,然后转向了谭莺,“小心点,袁祈已经失去理智了。”

“那也是被你们逼的!”我喊到。

“快放走魏歆,什么条件我都会同意的。”魏卓沉下脸来说。

“让孟凌留下来。”我直接了当地说。

“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魏卓解释说,“如果是真的的话,我就去疏通一下政府机关里面的人,让孟凌留下来不是问题。”

我不知道魏卓说的是不是实话,不过看上去他不像是在说谎,或许真的这件事情和魏卓没有关系,不过如果能够利用魏卓的关系让孟凌留下来是最好了……

和魏卓再一次确定过之后,我给魏歆松开了绳子,并且轻轻地道了声歉,魏歆则说达成了协议就好。

然而魏歆刚刚从我身边跑过去,我转过身,就被重重地一拳打倒在地上,长刀也掉在了一边。

“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魏卓骑到了我的身上,对着我的脸暴打。

“这件事情无论怎么说都和魏歆没关系吧!为什么要把她扯进来!你和那些人一样嫉妒我吗!?一样因为无法容忍我而一定要和我过不去吗!?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哥哥!住手吧!”我听到魏歆在后面喊。

“就因为我头脑聪明吗?”魏卓的拳下丝毫没有留情,我感觉能听到鼻子里的软骨发出的声音,“就因为我家有权有势吗?就因为这样你们就要嫉妒我,想方设法找我的麻烦吗!?袁祈!亏我还以为你和那些人不一样,我以为你会理解我呢!”

我被打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虽然有魏歆和谭莺看着,但是魏卓的攻势却一点都没有减轻。我感觉鼻子流出来的血流进了嘴里,苦涩的腥味让我再一次燃起了怒火。

“是我干的又怎么样?为什么把魏歆牵扯进来?就算是,这也是你我之间的事!”魏卓说着又重重地一拳打在了我脸上,“把一个女孩扯进来,你算是个什么玩意!?我真是看错你了!袁祈!”

“这么说……”我找到间隙,对魏卓说,“是你干的了?”

“是又怎么样!?”魏卓怒吼到。

那就去死吧。

我一只手捡起了一旁落在地上的长刀,一刀刺穿了魏卓的喉咙,喷涌而出的鲜血立刻溅到了我脸上,染红了视野。

魏卓双手死死握住自己的喉咙,发不出任何叫声,刚刚没完没了说着可笑的话的那张嘴现在无论怎么运动拉扯,都发不出一丝声音,甚至血滴下来的声音,都盖过了他能发出的声音,他向一旁倒在了地上,痛苦地挣扎着。

我拎着带血的刀,朝着剩下的两个人走过去。

谭莺和魏歆已经被吓呆了,魏歆跪在地上,抱着谭莺的腿哭了起来,谭莺则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我。

怎么样?这就是你们要为此付出的代价!原来你们都是这样的人!自己得不到幸福,就要想方设法阻止别的人得到。这个小镇原来是这样的……难怪我一直被困在这样一个困境里,就像是在一个迷宫中兜圈子一样,无论怎么努力也逃不出去……

原来是因为你们,你们一直都在阻碍着我,你们也不想看到我快乐吧!

从来没有同甘的时候,你们只想着我和你们共苦……

活得幸福,不是每个人生来的权力吗!?

我走到谭莺面前,可以从她的眼神中看出来,她极力克制着自己,让自己镇定下来。

“你……要干什么……”谭莺用颤抖的声音问。

“你和这事有关系吗?”我问她。

“哪……件事?”

“有关系!”一个声音从我背后响起。

是孟凌,她此时正站在我身后,指着谭莺说。

“谭莺一家都是一个样,都会为了自己的幸福而毁了别人!袁祈!别再让她欺骗你了!”

“这样啊……”我说着举起了手里的刀。

“什么!?为什么啊?袁祈!”谭莺吓得向后跌坐在地上。

“孟凌说的话你没听到么?”我举着刀说。

“什么?她在这里吗?她说什么了?”谭莺用颤抖的声音问。

就算和你没关系,这也是为了孟凌,如果不是你们家的话,或许我们现在都能很幸福。

“袁祈!”一个人叫喊着把我扑到在地上,死死地按住了我拿着长刀的手。

“小心!他已经疯了!”我听出来是谭莺的声音。

“啊,我看出来了!你小子到底是怎么了?说什么也不能杀了那家伙吧。”他冲我说。

“好啊!原来你们都是串通好的吧!”我对着压在我身上的齐岚喊到,“只是因为我能从这里离开吗?所以你们都要与我作对!”

“袁祈!别放弃啊!”传来孟凌的喊声,“干掉他!是魏卓他们做的!这件事就是魏卓他们做的!”

齐岚你也是吧!你也和他们一样嫉妒我吧!

我想要举起手里的刀,但是拿刀的手被他死死按住。

“小心他的刀!”谭莺喊。

随即一个重拳打在了我的脸上,然后刀被从我手里夺走了。

“齐!岚!”我怒吼道,“你也和他们一样吗!?”

我从他的控制下挣脱,正站起身的时候,听到了门口传来警察的声音。

齐岚带着谭莺和魏歆向警车跑去……

别想跑,你们这群家伙……

我拼命地追了上去,将齐岚扑倒在了地上,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刀,将锋利的刀刃对准了他。

“你也去死吧!你们这些混蛋!”

砰!

我感觉胸口被重重地砸了一拳,向后倒在地上,刀也从手里掉了出去,钝痛一点一点蔓延开来。

啊……真的是我错了吗?孟凌呢?孟凌在哪里?她还好吗?

应该不会死吧……我感觉身体逐渐变冷,但是意识还勉强清醒。

现在我不得不留在这里了,孟凌……你也该出发去寻找属于你的,新的幸福了吧……

这里的故事已经结束了,一个为了你想要改变一切,为了幸福想要战胜恶人的人,只能在铁窗中度过下半生了……

被他们毁了,我们的一切都被他们毁了……我真的难以相信,这些人,无论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谭莺,还是我以为是挚友的魏卓,难道命运注定我们不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局吗?

如果真的有命运的话,恐怕也是他们自己一手造成的吧……明明我和魏卓都快要成功了,但是魏卓这家伙还是不相信我,他也还是觉得我会嫉妒他……

这个镇上发生的一切,都是我们自己注定了的结局。只要有一个人即将脱离困境,其他的人就会竭尽全力去阻止他,将他重新拉回和自己同样的境地……

我、谭莺、魏卓,我们三个不断在这样的生活中挣扎的,亦敌亦友的人,注定不可能从这里离开……

真是的,如果早点知道了的话,何必要这么费劲呢?

孟凌?你在哪?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不见了呢?

你走了,我又不得不面对那样的生活……那样令人绝望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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